晴空下的誓言

　　安靜的醫院，太平間中盡是一片雪白。

　　雨涵的軀體已經經過修補和縫合和化妝，此時此刻，看起來竟是如此的安靜與甜美！

　　冰冷雪白的面容，安靜無聲。

　　「雨涵。」逸嬋走向她，說著，「真的是妳。」

　　雨涵沒有回應她，依然安詳的躺在那裏，帶著一絲幸福甜美的微笑，像是睡去了一般。

　　「安息吧。」

　　※

　　她靜靜的坐下。

　　逸衡因為打擊過度而昏迷，現在正在醫院觀察，好在現在狀況已經穩定了不少。

　　坦白說，她和那位氣質如蘭的學妹並不熟，只是偶爾見過一兩次面而已，但是，走的這樣突然，明明不是站在路中央，卻依然被要轉彎的卡車取走了性命。

　　當夜，她畫了一幅畫。

　　一個美麗的少女，帶著一絲微笑，面容安詳的側臥著，但是，那束烏黑柔亮的長髮卻漂浮了起來，盤旋在空中，最後，化為無數的楓葉和蘭花，最後隱遁無蹤。

　　※

　　「沙漠上的蘭花？」旻瑟看到那幅畫，不禁微微一笑。

　　「蠻適合她的。」越翼說。

　　血紅色的楓葉伴隨淡紫色的蘭花在畫中飛揚，少女安詳的微笑。

　　「這幅畫，就送給逸衡吧。」旻瑟說。

　　「跟逸嬋說。」

　　「逸嬋－－」旻瑟轉頭，對著一旁清洗畫具的逸嬋，「不如，這幅畫，就送給逸衡吧。」

　　逸嬋沒有說話，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。

　　※

　　醫院裡，逸衡躺著。

　　是我殺了雨涵！如果我早點去，這種慘劇應該就不會發生－－至少她不會站在那裏讓卡車撞！

　　痛苦的心緒，在宰割著他。

　　「逸衡。」一個淡泊的女聲傳來。這個聲音，他死一百次縱然化成灰，也不會忘了的聲音。

　　是姐姐。

　　「這幅畫就送你吧。」逸嬋說，邊將一個畫軸遞給逸衡。

　　「我去看過她了，她死的時候，還是微笑著呢。她，不恨你。」逸嬋微微笑著。

　　「她......」逸衡欲言又止。

　　「她下葬了。」逸嬋簡短的說，「她的家人雖也難過，但是還是要我告訴你，請好好活下去，不要為她而死。」

　　「姊姊......」忍耐多天的淚水，他這幾天一直想好好哭一場，然而，到現在，看到了這幅畫的剎那，才真正有點想哭的衝動。

　　「是的，謝謝妳，雖然我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重新站起來，但是我會努力。」逸衡微微一笑，雖然心中還是一樣的痛。但是，不這麼做，姐姐會更擔心他吧。

　　「嗯，能這樣想最好囉，但是，不要太勉強自己，你再多休息幾天再去學校吧。」逸嬋輕輕的對他說，然後，站起身：「好啦，我去幫你買晚餐囉。」

　　望著病房門打開又關起，不要為她而死......死掉了人已經追不回來了，但是活著的人更重要他更要珍惜啊！

　　只是，真的好難受......逸衡想著，帶著一身痛楚，重新鑽進了醫院的薄被中。

　　※

　　醫院門外，旻瑟輕輕抿著形狀美好的唇。

　　「命運之書果真是無法違逆的啊。」越翼輕嘆。

　　旻瑟沒有回應，或許依然沉浸在哀傷之中。

　　即使早就知道曲卦的占卜結果，也做好了心理準備，但是，卻還是一樣痛。

　　「竟然就這樣害死了一個無辜的生靈。」

　　「命運之書的份量實在太重了，若企圖一夕之間反轉，恐怕一般凡人負擔承受不起。」

　　許多念頭在旻瑟腦海中盤旋迴盪。

　　如果當初沒有利用雨涵的感情，或許她現在依然活得好好的。他給了她愛情的甜美，卻也同時附贈了死亡的悲傷。

　　「雨涵，是我對不起你－－」他說，卻彷彿看到了一個白色的影子逐漸逼近他，等到他被白霧籠罩，才從霧中浮出了一個淡淡的笑臉－－

　　「不要內疚喔，你並沒有對不起誰，我很感謝你。」

　　「昭君！」沒親眼見過雨涵的越翼叫道。

　　「我去過大漠回來了呢，想來看看逸衡。」雨涵的微笑，一如生前。

　　「妳......不恨我嗎？」旻瑟悲傷的問。

　　「告訴你喔，我知道你看得到，學長，大漠真的很美呢，謝謝你用出塞曲送我，想想我還是先回來看看你們，我再無牽無掛得去見閻王吧！」雨涵依然優雅的笑著。

　　「雨涵！」旻瑟又喊了一次。

　　「雖然他終究沒喜歡上我，但是我不後悔和他在一起，即使是死了也不後悔。」白霧中浮起了一把琵琶：「這就對了。」雨涵微微的笑著，「怪不得我總覺得蕭聲太悲涼。」輕輕一撥絃，美妙喜悅的樂音化成清風流瀉而出。

　　旻瑟怔怔的望著她，是了，今天是她的頭七，怪不得她會回來。

　　想是真的已經遊歷過大漠了吧。

　　病房中，一陣若有似無的風吹過。

　　旻瑟和越翼在門外看著。

　　卻見雨涵飄到了逸衡的病床邊，望著熟睡的他，輕輕的說：「請好好活下去。」接著，眾「人」便安靜不語。

　　良久，雨涵抬起臉，「咦？那是？」望著牆上的畫，問：「那是我嗎？」

　　「是啊，逸嬋畫的。」越翼說。

　　「呵呵，還真像呢。」雨涵說，「正巧我的身體幾乎毀壞殆盡，和現在只剩一張臉還蠻像的。」她微微的笑著。全身除了臉之外皆陷於白霧之中。

　　「雨涵......冥府路上，你......一路好走。」旻瑟輕輕的說。

　　「噢！是呢，我都忘了。」雨涵說，說著，又轉向那幅畫：「昭君出塞時，袖子裡也配著白色的蘭花呢。」她微微的笑著，然後，安靜優雅的面容逐漸轉淡、轉淡......最後，白霧漸漸散去，最後空無一物。

　　「如有來生，我願再轉生為人。」她最後的聲音道。接著，一切回歸寂靜，像是沒發生過一般。

　　「咦？這是？」旻瑟指著逸衡床頭的雪白光暈，說。

　　「把他具像化吧。」越翼說。

　　旻瑟點點頭，小心的將那光源捧在手心。

　　竟是一朵，白中帶紅的，墨蘭花。

　　「這是她給你的，叫妳別內疚了。」越翼淡淡的說，「她臨走前用心語告訴我的。」

　　喔，是嗎？

　　「這次真的永別了。」旻瑟輕輕的說。